当年那些日本军官和司令,大多在贺州城失守的时候,已经剖腹了;而洋人的眼里,每个黑发黑眼的人,其实长得都差不多。
而彭舶不一样。
他是当年唯一一个能以翻译的身份随着洋人进绮园的人,许杭,也从没有忘记任何一张在台下虎视眈眈,淫秽污浊的面孔。
许杭嘴角边上都是不屑和冷笑,他微微比彭舶高一点,就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要说就尽管去说,今天是都督的生辰,若是谁在他宴会上闹事,我倒想知道,那人会是什么下场?”
彭舶被他噎了一下,气得脸是猪肝色:“呵,高梁秆做眼镜——摆什么空架子!
我告诉你,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也能捏死你?算了,我不跟你这种下贱货色置气,我这鞋下有点泥啊,你要是给我擦擦,我就当今天没看见你。”
说着撩起衣摆,把一只脚伸了出来,脸上是肥肉颤抖的邪笑。
许杭冷冷看着他,然后看向一旁,道:“抱歉,没带帕子,也没法给你擦。”
这就是拒绝了。
彭舶今日还就要折辱折辱这个家伙,于是把脚凑上去,在许杭干净的灰色长衫下摆很肆意地蹭,把刚才踩的泥灰都蹭上去,便擦还边笑着说:“要什么帕子啊,这不就行了?嗯,擦得多干净!”
他这里蹭得忘乎所以,觉得许杭一动不动是对他的忌惮,整个人都沉浸在欺负别人的快感中。
等到他擦得差不离,准备站直身体再教训教训许杭的时候,就听得后面有人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彭舶抖了一下,看过去,就见段烨霖从小门进来,双眼怒目横视,大步走上来,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了看许杭整个人,然后看到衣裳的污渍时眼神立刻就变了。
“彭特助真是闲得很啊,不在前厅和别人喝酒,倒是在这儿和我的朋友‘说话’。”
段烨霖的口气一点温度也没有,听得彭舶心里一阵凉。
好嘛,他说这个许杭怎么那么横,原来是傍上了司令。
呸,什么阿物!
赶忙把脚收回去,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贱胚,脸上笑嘻嘻:“哎哟,是司令的朋友啊。
玩笑玩笑,我这方才没站稳,踩着这位‘许先生’的衣服了,司令总不会为了一件衣裳要抓我回去吧,哈哈。”
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件怎样的傻事。
段烨霖慢条斯理解开手套:“哦?那我要是真的就为了一件衣服要抓特助回去呢?”
“这…”
彭舶噎了一下,然后挤出笑容,“司令真会开玩笑。
既是司令的朋友,以后大家也就明白了、明白了。”
把手套放到许杭手里,他又说:“谁说,我是开玩笑的?”
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如两只冷箭,嗖嗖射在彭舶身上。
彭舶没来由一个冷颤,这下方觉得这段烨霖不是个正常的茬,竟有当真要小题大做的意思,一下子也急了:“哟,司令这谱摆得可略大了些吧。
这要传出去,说是司令你为了一件衣服要抓人,也没人敢说您什么,也要是说司令你为了一个戏倌抓人,呵……难听了些吧!”
言语里暗暗威胁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讨巧:“咳,我这人嘴巴说话就是直一些,您担待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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