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不曾仔细打量,张小敬今天才好好看清楚了房内的陈设,朴素雅致,精简至极,除了笔墨纸砚和日常所需的器具,称得上富丽精致的也就一个双耳香炉了,炉身鎏金,雕有祥云松柏的纹样,炉脚是三朵祥云,盖上有一只仰颈展翅欲飞的仙鹤,炉里还有一点残香。
他说不出这香的味道,但和李泌身上的别无二致,闻起来温和又清冽。
张小敬坐上蒲团,秃噜着仙鹤的脑袋,心里想着明明是个二十又三的小郎君,却活得这般无趣,叫卧房里都看不见活人气,素得像张纸、像场风。
他忽又想起昨日李泌冲他大吼的几句:“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我要做宰相!”
掷地有声,目透火光,仿佛在那一瞬就即将燃烧起来。
李泌好像就是为大唐而生的,他从不慷慨地做自己。
“小狐狸…”
张小敬兀自默念,说不出的感慨。
他对这神童爱恨相加,霸道起来杀伐果决,不留情面,在你气他恼他的时候,偏偏他又给你一些通情达理的关怀,最后你还能看见他孑然一身,冷清得像块玉,就再也生不起气了。
张小敬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对李泌惋惜还是可怜。
长安伏火雷已经随着上元节的大仙灯一起燃烧殆尽了,临时密设的靖安司突然松了弦,落不到实处,张小敬在廊下呆坐了三日,终于在05引子辰时,安化门前。
李泌随姚汝能到时,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檀棋背着一个水色暗纹的布包站在一旁,看到李泌便急急迎上来左看右看,生怕自家公子碰伤了哪里。
姚汝能看着檀棋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不禁笑道:“你家檀棋忠心护主,我可拗不过她。”
李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笑笑,他猜也能猜到,说什么理由檀棋都会跟来。
李泌任由檀棋摆弄他,柔声道:“贵人相助,我在狱中一切都好。”
“才五日不见,公子衣服却宽大了三指,面色苍白,连指尖都是凉的…”
檀棋嘴角向下,说起话来嗡里嗡气,“今日竟连头发都没梳好…”
李泌笑着理了理耳边碎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马车里出来一人,脸色登时变了。
“你…”
李泌瞪圆了眼,回头看向一脸不妙的姚汝能,不可思议地问道,“他怎么也在?!”
李泌没控制住音量,被张小敬听了个真真切切,立时就老大不乐意地接道:“怎么?很意外吗?我不能来?”
李泌鲜少觉得茫然:“你…你是来送我的?”
“不是,我是和你一起走的。”
“??!”
李泌被惊出一声尖锐的鼻息,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汝能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圣人的裁断,就是如此,贵人要我转告道长——‘张小敬于长安有功,于大唐有功,若能多些内心修为,必有裨益’。”
李泌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才镇定下来,再看张小敬时眼神已经不是刚刚的意味了。
张小敬抱着手,呵呵一笑:“还聊吗?去华山需十多日,其中有些地方还没有驿站,若今天不能在日头下山前赶到驿馆,就得露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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