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弯了弯嘴角,并不言语,见他抬手举止之间不甚流畅,遂问了句。
“还不都是教二小姐给闹得”
李故说起来皱着眉,眸中却是笑意盈盈,温温然从眼角几处褶皱中漾出去,“国公府的小姐们恐怕生来就喜欢高处,那丫头放风筝都要骑在人脖子上放,说什么要和风筝一样自由自在,折腾一下午,险些搭上了我的老命。”
晏七闻言忙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开衣领看了眼,并没有淤青的痕迹,想来只是长久未曾活动过,肩颈上一时吃不消而已。
“您这里可有疏松经络的药酒,我看过些医书,这情形若配合穴位按一按,能减轻酸痛,也会恢复得快些。”
李故倒不多推诿,点头说有,侧过脸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立柜,“你去瞧瞧哪个能用得上。”
晏七挑了瓶药性不算太烈的倒在手心,双手搓了会儿,暖热后覆在他脖子后面,刚按了一下果然听他吃痛一声,遂缓了缓力道,细心问他感觉如何。
他手上收着轻重,目光瞥见李故两鬓边的些许白发,恍然想到,若是自己当初没有被卖掉,如今也正是该孝敬爹娘的时候吧李故那厢半垂着头,复又对他断断续续说起扶英来,他似乎很喜爱这个小姑娘,言语间未见奉承,听来只尽是宠溺。
晏七站在一边也不打断他,扶英的名字在他的耳旁徘徊过几个来回,他不知为何却想起那时在画室,小丫头交于他看得那张纸上写着的“姜扶桑”
三个字。
李故方才说国公府的小姐生来便喜欢高处,晏七却觉得,她们原本生来就在云端,不需要乘风而起,却也没有选择的权利,真正她们是不是喜欢,恐怕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敢置否。
他十二岁进宫,至入深秋后,天气总好不起来,头顶上云翳遮蔽,当空压下来灰蒙蒙一层阴影凝在心头,教人感到没来由的厌倦乏力。
窗外来回吹拂的秋风里掺上些初冬的萧瑟冷意,将西经楼前小广场四周的树叶扬起来又落下去,不厌其烦地铺了一层又一层,底下有内官们每日早晚各清扫一回,每当一日里听见第二回“唰唰”
的声音传上来时,便意味着这一日将要过去了。
天渐黛青,皇后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听着底下的声音忽地想起来,扶英今日要比往常回来的时辰晚了许多,遂召粟禾进来问了一句。
粟禾面上并不着急,缓声笑道:“娘娘安心,二小姐前几日放风筝将李故一把不中用的老骨头折腾的腰酸背痛,这不,方才回来又带着两个丫头拿了好些药膏补品过去慰劳人家了。”
“她倒有心了”
因是处在深宫内苑重重禁卫之下,出不了什么风险,皇后轻声呢喃了句,便也就随她去了。
却不料这厢没人前去催促,扶英心中的玩心便似野马脱了缰,一时兴起,直临到了夜幕初降才哼着小曲儿甩着两条细胳膊踏进了西经楼的大门。
轻快的步子和小曲儿在四层寝阁前止了茬儿,她先低着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又掏出块儿手帕胡乱在脸上手上抹了几下,自己心满意足了,这才仰着一张如花儿笑脸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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