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do;对讲机里话音落下，几个消防员紧跟着从七楼西侧的楼道窗口爬了出来，紧张地待命，以防她万一摔下去。
楼下的消防员们正拉扯着消防气垫，不住地微调位置。
&ldo;我妈就是从这跳下去的。
&rdo;夏晓楠沉默片刻，望着亮灯的教室，终于开了口，她不尖叫时，声音细且甜，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显得非常柔软，&ldo;你们别过来。
&rdo;悄悄靠近的刑警同时回头看骆闻舟，骆闻舟示意他们暂停‐‐虽然不能靠近，但至少这个站位是把她逼到那里不能动了。
&ldo;我们都知道，那确实是个悲剧，你现在打算重蹈她的覆辙吗？&rdo;骆闻舟说，&ldo;小姑娘，遇到什么难处了吗？&rdo;夏晓楠却并不回应他，只是喃喃地说：&ldo;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rdo;&ldo;那你就错了，&rdo;骆闻舟叹了口气，&ldo;这个事真应该让我们法医同志来给你科普一下，跳下去并不是一了百了，你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吗？&rdo;&ldo;从这里掉下去，你会成为一个不受控制的自由落体，并不一定是头部落地，你不会立即死亡，数十秒、乃至几分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骨骼碎裂、内脏破裂的痛苦，你会血肉模糊地在地上挣扎，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rdo;夏晓楠发着抖，抽泣了一声。
&ldo;如果你没有立即死亡，按照规定，我们当然要尽可能地抢救你，抢救过来的几率很小，所以我们基本是在&lso;按照规定&rso;增加你的痛苦。
让你走得毫无尊严，相当难看，然后法医会草草把你缝成一个人样，通知你爷爷来认尸。
&rdo;骆闻舟说，&ldo;但是也没关系，反正他一回生二回熟，这辈子认过的尸体太多了。
&rdo;夏晓楠不依不饶地盯着亮灯的教室，泣不成声。
七楼窗口的消防员壁虎一样地往上爬了几米，靠近夏晓楠，楼顶的刑警们进一步缩小包围圈。
骆闻舟和同事们交换了眼神，又小心地上前一步：&ldo;你有什么难处，现在不说，以后也就没机会说了，你连死都不怕，还保守什么秘密？&rdo;夏晓楠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ldo;她是恨我，才从这里跳下去的。
&rdo;众人本来以为她会说和冯斌有关的事，没想到女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都愣住了。
这时，骆闻舟手机一震，看见费渡发来了语音信息。
费渡不慌不忙地说：&ldo;夏晓楠站在那个位置，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她妈妈跳下去之前一直在注视着她，等到她抬头，才特意跳给她看的。
&rdo;骆闻舟毛骨悚然地往对面的教学楼上看了一眼。
费渡：&ldo;不然世界上有成千上万座高楼，她为什么只选择了这里？为什么偏偏要往这个方向跳？&rdo;骆闻舟对夏晓楠说：&ldo;谁恨你，你妈妈？&rdo;&ldo;她恨我，&rdo;夏晓楠伸手一指对面的教学楼，&ldo;她就这么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我们班有人发现了她，直到我抬头看她……她就是想跳给我看，对我展示，她终于摆脱我们了。
&rdo;&ldo;我爸和我爷爷生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连化疗也做不了，只能从一些江湖郎中手上买中药，做&lso;保守治疗&rso;，晚上我跟他们只隔着一道门帘，常常听见我爸半夜里疼得睡不着，来回辗转、唉声叹气，吵醒了我妈，她就得起床照顾他，然后不停地哭‐‐她每天除了在学校以外，还另外打一份工，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活挣钱，回到家连觉也睡不好，有时我爸也说&lso;要是实在受不了，就离婚吧，我们不拖累你&rso;。
&rdo;&ldo;可是我害怕，没有她，我该怎么办呢？&rdo;夏晓楠垂下目光，看着不远处唯一一处灯火，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踩在了云端之上，不真实，因此不由自主地把埋了多年的话往外掏：&ldo;我知道她失眠、神经衰弱、抑郁，可我就只会在我爸跟她说要离婚的时候哭着跑出来，央求她别不要我们。
每次她忍无可忍，对我倾诉什么的时候，我都不愿意听，我怕听多了就得承担责任。
&rdo;&ldo;我只会搪塞她，每次都跟她说&lso;妈，我不懂这些，我会好好读书，等将来……等将来我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你就能享福了&rso;。
&rdo;夏晓楠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泣不成声，楼顶的铁栏杆被她摇晃得&ldo;嘎嘎吱吱&rdo;地直响。
骆闻舟立刻接上话音：&ldo;那你现在想要效仿她，摆脱你爷爷这个累赘吗？你是觉得他老也不死，拖累了你，所以报复他吗？&rdo;夏晓楠用力摇着头。
骆闻舟的声音故意冷淡下来：&ldo;可是在我们看来，你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跳下去，摔成一堆烂肉，还有别的意义吗？&rdo;&ldo;死有什么意义？&rdo;夏晓楠大声说，&ldo;她可以逃避，我为什么不能逃避？&rdo;&ldo;因为冯斌还在那边等着你呢，&rdo;骆闻舟说，&ldo;他死不瞑目，你想好怎么给他解释了吗？夏晓楠，你逃避得了活人，难道还逃避得了死人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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