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以雪为被的后果,便是我着凉伤风,虽然我根本没睡上一会儿便被冲出来的阿悠抱回了房,可许是内外jiāo困,心神动dàng,我竟轻易的病倒了。
阿悠侍候汤药,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我自也乐得装傻。
虽说我尚在病中,多少坏了新年的兴致,但阿悠还是忙忙碌碌准备了许多,摆了满满一炕桌,我吃一口,便赞一声:&ldo;你的厨艺看来也没搁下,我还以为这个月都是我掌厨,你又忘记怎生执炊了呢。
&rdo;他道:&ldo;有许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忘的,别说搁一个月,就是搁一辈子,再到下辈子都说不定还能记得。
&rdo;我埋头吃菜,道:&ldo;记xg太好也未必是好事。
&rdo;他笑道:&ldo;有的人不是记xg太好,是心志太qiáng,哪怕忘记了,他也有本事叫自己不抹去过去的印象。
&rdo;我不住伸筷夹菜,&ldo;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意思的很。
&rdo;&ldo;是啊,&rdo;他心有戚戚焉的点头,&ldo;够傻的,不过,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比她更傻的人。
&rdo;我停了吃菜,抬头向他温婉一笑,道:&ldo;说这些闲话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我先gān为敬。
&rdo;酒杯轻击的声响,响在温暖而安静的小屋里,声音清脆,铮铮有声。
我闭上眼,再次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似真似幻的呼唤。
再睁开眼时,看见他正看我,目光澄明。
举杯就口,彼此相视一笑,建文二年的除夕,便在流动的眼波里,静静的流过了。
※※※正月十五,看花灯。
我一大早起来,打扫了院子,连鸽笼也好生收拾了一番,早早将诸事收拾停当,等着晚上出门。
到得晚上,翠翠邀了我一起,收拾齐整了出门时,阿悠突然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笑吟吟道:&ldo;去玩也不带着我,素素你真是偏心。
&rdo;我一见他装束,立时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期期艾艾道:&ldo;你你你……你从哪里翻出来的?&rdo;他穿着我做好的棉袍,青绢细布,长短倒也勉qiáng,但那针脚实在令人汗颜,我当初做好后左看右看,实在不忍用这么拙劣的技艺来玷污他的好品貌,便藏了起来,如今却被他翻了出来,居然还堂而皇之的上了身。
我以手抚额,叹:&ldo;苍天啊,降个雷下来劈死我吧。
&rdo;瞪大了眼睛的翠翠深有同感的点头:&ldo;是该劈死你,瞧你做了什么缺德事啊。
&rdo;阿悠却不以为然,含笑而立,全不管那衣服生生ru没了他翩翩公子的风神,我劝了几句他只含笑听着,却完全没听进去,我只好当没看见,拉了满脸愤愤的翠翠一起出了门。
正月十五,架松棚,缀彩缦,悬彩灯,一路行来,无论城乡,皆张灯结彩,大放光明,百姓们摩肩接踵,蜂拥来赏,看酸了眼珠,且不说各家铺户都争奇斗胜,亮出色彩,花样不一以料丝、纱、明角、麦秸、通糙制作的宫灯、裙灯、狮灯、龙灯、桶灯、檐灯,各寺庙道观的道灯佛灯水灯也一一照亮,笙歌处处,伎舞翩跹,锦绣灿烂,光彩照人。
我被裹在人流中艰难前行,喃喃道:&ldo;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颖星落,依楼似月悬。
这民间灯市,倒真是颇有奇趣。
&rdo;阿悠一直牵着我的袖子前行,怕我被挤倒,时时相护,因了他和我的好相貌,我们身侧的人尤其要多些,探头张脑的颇为可厌,阿悠因此越发吃力些。
满市灯火的斑斓光影,却不能映得他如别人般红霞满面,反倒更显得神色雪白,因为人太多,我担心袖子被拉扯扯掉,便反手去握他的手,一握之下不由惊啊了一声。
他的手,冰般的凉。
我的手指,立即翻上了他的腕脉,然而他迅速转头,抽回了手。
灯火过于灿烂,看不分明他眼底的神色,人声过于嘈杂,辨不清楚他的声音,我呐呐的问:&ldo;你可是病了,或是……冷?&rdo;他摇头,取笑我:&ldo;许是你替我做的棉袍里塞的是芦花?&rdo;我却无心玩笑,闷闷的瞅了他一眼,然而他又转过头去,他一直在我前方,身形又高,我看不见他的脸。
仰头看天上圆月,被一层稀薄的云缀了一角。
一个画面,突在月色明光中一闪。
树上chui笛的少女,背对着的银衣少年,深衣洇开的血迹……看不清颜容,心,却在这个印象闪现的那一刻,细切的痛起来,似有人以小刀,撬挖了我某一处的软弱。
忽听人群熙攘,欢呼声起,与此同时眼前光芒大盛。
咻的一声烟火腾空,光影分五色,耀亮半个天空,映得人须发皆亮,不辨妍媸,漫天里开出了四季的花朵,富丽如chun,绚烂似锦,横贯黛青长空,真真火树银花,炫目已极。
阿悠亦仰头看着,弧度美妙的下颔,盛唐诗歌般jg致流畅,然而我听得他轻轻道:&ldo;月上柳梢头,人约huáng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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