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震惊的人群背后,远远看我的沙西娅。
金色长发如神之火焰,国色芳华,自聚光灯下,缓缓下梯,是最俗气的富贵桥段,偏偏一千年都有奇效,看那声势夺人,来得风华绝代。
她身上那件礼服,采用了修身无吊带样式,下摆自腰以下,点缀繁复交叉,精致皱折凸现奢华况味,长摆结合了鱼尾的优雅与波浪的生动感觉,衬托她肌肤如雪,步步生莲。
而颜色,没有人可以确切说出那是什么颜色,随着她终于步入人群,开始谈笑周旋,每个人眼中的沙西娅,开始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前段我去了滑雪,始终是瑞士的雪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说这句话的男士,年方三十,演艺圈中最出名的钻石王老五,站在沙西娅的对面,开始他拿手的娓娓调情。
谈论着自己的滑雪技术如何一日千里之际,沙西娅的礼服正呈现出冰山之上,碧蓝色苍穹的纯净颜色,点缀星光闪烁,那是暗藏在一寸寸工巧皱折中的完美钻石,王老五先生心驰神往,语声渐渐低下,只在这一个空子之间,另一位在旁等候良久的仁兄不失时机,一个箭步便插上了话,道:“去非洲度假,是最近的热点。”
沙西娅无须发一语,只是微笑着转过头去,那位来自中东的酋长之子立刻精神一振,滔滔说起金色沙漠上的热带风光,丛林神秘交织远古幽思,如何夺人眼目,言语流泻中,沙西娅随意摆动了一下身体,礼服流线曲折,忽然有了阿波罗手中弓箭般热烈的光芒,四周空气陡然澳热,似瞬间迁移至赤道。
这情形在我眼里,真是亦得意亦辛酸。
这礼服颜色的来历,普天下没有第二人知道。
它来自我的身体,在皮肤与骨肉之间,有一个极薄的夹层,储藏着人世间无法调配与制造的奇异颜色,能够随着环境的变化自由释放,灵敏程度,甚至可以感应到通过描述而带来的激情。
就像现在,沙西娅走去招呼欧洲百货业的头号大亨,对方津津乐道于逐个将全世界知名高尔夫球场打完的目标之际,她闲闲的笑容,便开始变得翠色如水,云远天高。
这种奇异的效果,我心知肚明,而满身被翻箱倒柜了一把之后,上上下下也都在隐隐作疼。
不过,当那达王妃走过来和我耳语,我才发现并非只有我在注意如此奇景。
那达王妃,就是沙西娅昨天晚上请求我为她设计丘比特之裙时候,举出的例子之一。
她来自赞比亚,是黑白混血人种,但没有传承到混血儿常有的美貌,却将大多数缺点包揽齐全。
毛孔粗大,皮肤干燥不堪,五官位置都放得十分勉强。
虽然比起丑怪程度比我尚逊色一筹,都算是高段人士了。
要是非要以貌配对,我觉得我该和她百年好合,以树立正面榜样。
但她是个温暖博大的女人,安详得令人想在她膝盖上伏下哭泣。
走近我,笑着说:“今天这个派对,是为了你的宝贝沙西娅选意中人吗。”
我看看她,手指上的婚戒低调而华贵,一派大家气度,真是越来越似王室中人了。
不答,她继续说话:“那一件礼服,才是你最后的作品吧,只一件,就把你以前所有光荣都可以盖过去了。”
我料不到她可以看那么准,忍不住问一句:“怎么这样说。”
那达王妃不错眼地一直注视着人群中穿梭的沙西娅,口中喃喃数数:“十五,十六,刚才那一种颜色和感觉我说不出是什么,咿,纯黑。”
这时候我的公主,正从两个交头接耳的社交界名媛前走过,以我那么多年的人间生活经验,我绝不相信那两位女士所交流的如何振兴慈善事业,大半可能是对沙西娅的恶语。
果然,感应到了她们的怨恨或嫉妒,那件礼服出现最纯净的黑,比夜色和罪恶都要黑,黑得无比邪恶。
那达王妃胜利地扬起眉毛,我由衷点头,对她的洞察力表示由衷钦佩。
想起了多年前她来我的工作室,请我为她设计一件礼服,不需要掩盖她身材的缺点,不需要衬托出她的独特气质,没有任何类似的,常规都听得到的要求。
她说,请让我有尊严,有尊严地去见那些不会喜欢我的人,然后有尊严的退出。
如果我有错,只不过是爱了一个我觉得想爱的人。
其他全无必要顾及。
如此有骨气的告白,真是令我击节赞赏。
而那件礼服,名字就叫做“灰姑娘之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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