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只听得浑身寒毛竖起,忽然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抬头看着前面,他看不清楚珠帘后面的人,却仍然觉得她那双眼睛里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他想:“我一直低估了这个女人!”
刘后冷笑一声坐下,淡淡地道:“我待问你,你的功劳比之霍光如何?你的下场也要学那霍光吗?霍光天大的功劳,为何要有这般的下场,只因为他忘记了,他再大的权势,是皇家所赐于。
他纵是天大的功劳,也轮不到他将自己的意愿,置于君王之上!
寇准,若说你有什么阴谋逆乱的想法,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可是在你的心中,却永远认为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太宗皇帝在的时候,你倒还有些忌惮。
官家宽厚,你越发将自己凌驾于君王之上了,只有你才是永远对的,朝廷所有的只有照你的意思去做,你才会满意。
你忘记了什么叫君臣之道,所以官家病重,你敢逼宫挟主;所以奸阉做乱,会引你为同党!
你扪心自问,从古至今历代帝王,有哪一个能容得象你这样嚣张的臣子?”
恰似一道惊雷炸响,寇准心头极度震憾,这么多年来引以为自傲的一切,竟被眼前的一个妇人,击得一片粉碎。
他缓缓地伏下身子:“寇准领罪,罪及寇准一身,万勿再牵连他人。”
刘后长长地出一了口气,缓缓地道:“你应该觉得庆幸,幸而你生在本朝。
历朝历代的君王,没有一个及得上太祖皇帝心地宽厚。
太祖没有杀过一个臣下,后世子孙也不敢有违先人之厚德。
官家有病,我也不想把此事闹大,引得人心不安。
只是我问你寇准,周怀政虽然伏诛,若再出来一个逆乱之事,也是拿着你太子监国的旧议,拿你出来做幌子,到时候,你该怎么办?我纵然再要饶你,你教我以何辞面对文武百官?”
寇准闭目道:“寇准明白,寇准当自请出京,请官家降罪!”
刘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最桀骜不驯的人,也终于波澜无惊地处理了。
此时皇帝病重,一切只能平静处理。
她淡淡地道:“你且退下罢,自有旨意会下来的。”
次日,圣旨下:寇准坐周怀政案之罪,贬为太常卿,下到相州为知州。
半个月后,丁谓上奏,永兴军巡检朱能,勾结周怀政假造天书,现因周怀政案拿问朱能时,朱能拒捕兴兵造反,已被诛杀。
朱能本是寇准的部下,献天书时寇准又曾为此写过贺表,朱能造反,寇准理应连坐。
于是旨意再下,寇准降为道州司马,贬放到更远的岭南之地去了。
长亭外,送别离。
寇准遥望青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时此景,仿佛若十三年前的情景重现。
只不过,当年送别的丁谓,如今已经变成另一个逼他出京的人了。
今日送行的人,是副相王曾。
王曾倒了一杯酒送上:“寇公,十三年前送别,三年前迎归。
寇公放心,朝中有李相与我等在,定不能再叫寇准久等。”
王曾暗自唏嘘,李迪今日本也要来送别,却被丁谓寻事拖住,不得分身,而他自己力保寇准,却因寇准租住他的宅弟,被丁谓讥讽为房东替房客说话,莫不是怕没得房租再收,平白受了丁谓的言语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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