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出声。
风拂垂帐,不烧炭的初秋深夜,周遭物影深碧,四处寒凉寂寞。
太后叹了一声,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皇贵妃生产已过大半载,皇帝的后宫,就再不闻遇喜之事。
哀家问过太医院院正,其坦言,皇贵妃母体有损,日后极难成孕。
皇帝,就算你与皇后因丧子而生疏,那四年间的内务府选秀呢,那些女子也是名门功臣之后,皇帝也不肯垂怜她们吗?你是皇帝啊,嫔妃在好,仍都是宫里的奴才,皇贵妃也一样,你若把她捧到不该到的位置上去,她也受不住你她的的福。”
皇帝抬头起身,迎向太后,平声道:“皇额娘,您既有话至此,朕也跟皇额娘说句心里的话,子嗣是国事,朕肯听皇额娘训斥,但王疏月是朕的私事。
她的过错,功绩,都只能放在翊坤宫里,由朕来了断。”
太后怔了怔,她历经两朝,这还是桂枝香(一)月辉落进养心殿前琉璃门后的狭长院落。
宫人们屏息侍立,秋来生灵寂静,除了太后的声音,大千世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了。
皇帝负手走到窗前。
“皇额娘,你养了朕一场,又辅佐朕登基,您该了解,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朕登基以来,囚禁兄弟,削压宗亲,斩杀皇额娘族亲……”
他说着,噙笑转过身,朝太后的看去:“此些朕从未自省。
在眼中,于朕不利者则于大清江山不利。
即便于兄弟手足,父母妻儿而言,朕有千罪万错,但何方抗一生?过身后,自有后代子孙执御笔,为朕盖棺定论,其时将极尽溢美之词,就像朕对皇父做的一样。”
太后怔了怔,颤声道:“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的杀伐比皇父多,待臣子比皇父严厉,对妻儿,父母比皇父淡漠。
朕在此位,伤人实多,但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身边总要留一个人吧。
皇额娘,朕曾当着桑格活佛发愿,有愿与王疏月同流。”
他说完,顿了顿,放平了声音,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却听得张得通等人骨缝震颤。
“她若罪孽深重,无妨。
抹得去,朕替她抹了,抹不去也无妨,无非朕替她抗。
她是朕的嫔妃,她的功过世人评述不到,朕握笔定她名声,朕怎么写,她就能怎么活。”
太后听闻此话,不由浑身颤抖……扶着陈姁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你……”
“皇额娘,不光是王疏月,皇后和您也一样。
疆土山河,朝廷市井,皆可鉴朕在位的功过,朕则一人定尔等是非,朕怎么评述,你们就怎么活。”
“你……哀家养了你一场,你竟说出这样的话。”
“朕一直记着您是朕的嫡母,也一直记着您对朕的养育之恩,这些无需皇额娘再提,朕与皇额娘之间,有很多朕想忘而忘不了的陈年旧事,也因此,朕险些让恒卓走了朕的老路。
朕自愧心胸狭隘。
唯恳请皇额娘,自足安乐,让朕奉养您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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