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啊。”
这个时间,电梯来得很慢,这一层等电梯的人却不多,他们站在空荡荡的角落里,初秋的阳光洒在身上,隔着玻璃,就算灿烂也没剩多少热度,胡悦的声音就像是梦呓,像是背景音,她插着口袋,眯起眼望着窗外的蓝天。
“在整容那边的时候,觉得人真伟大,几乎是无所不能,想得到的手术我们能做,想不到的手术我们也能做,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能做的是不是已经有点过多了,已经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可,到了修复这里,就又回到从前了,又会觉得,其实,我们能做的事,是真的很少啊……”
人的力量,是多大,又是多小呢?这种交错的感觉,就像是不断在改变的自己,都让人感到晕头转向,只有师霁唇边带了些讽刺的微笑是从来都不会变的,就像是漩涡中的锚准,他永远都这么悲观,从来都这么实际,所以也就永远都不会被现实困惑。
“每个医生可能都有点救世主情结,”
他说,当然不是安慰,还是一贯的微讽,“当然你尤其重——这样的失落感不奇怪。”
“难道你就不会失落吗?”
胡悦有点儿冲动地问,“就差这么一点点,难道你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烦恼——”
“我是个医生,”
师霁说,他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多少带了些告诫地说,“病人并不是我追逐完美的工具。”
这条底线,他永远不会去跨越,医生的底线,就是任何事都要以患者的健康为停职停职检查——胡悦这到底是得罪了谁?这个问题,不止张主任想问,就连十九层的住院医都因此轰动了起来:像是十六院这样的公立医院,事业单位的风气尤重,矛盾是有,但闹到停职的地步,这就完全是撕破脸,把矛盾表面化了。
如果不是完全要逼走某个人的话,意见再大,最多也就是把某人边缘化——排班不规律,不分病人,不让做事等等等等,甚至可以说,除非是得罪了现管,否则,就是得罪了院领导,一般来说小医生的工作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医生的工作都是科室领导安排,而科室领导除非是院领导的直系下属,不然也不可能对其言听计从。
胡悦被停职,而且不是张主任的意思,是来自行政办的直接要求,这无疑也就意味着她是得罪到了能影响行政办的大腕,这时候再一联想之前的调查,大家纷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肯定是得罪人了,来搞她的呀,不然,一般私下注射,没出事的话最多就是罚款,或者取消几年内的参评职称、先进资格什么的,后者都是较为严厉的处理了,毕竟是影响进步,这个对医生的职业生涯来说,错了一步,可能就是三到五年,甚至是五到十年的区别。
如果连取消参评资格都是大件事的话,这一次算是什么级别的处理?众人都是议论纷纷,“是不是得罪了院……”
院长就是她老师的老师,她的住院总就是院长的弟子运作上去的,要再往下猜,这就是在给院长找敌人了,小虾米不知道,也没胆量这么议论,只敢暗戳戳地聊,“反正,这个连证据都没有,还只是怀疑,就给停职了,这感觉……”
要说为胡悦抱屈,那倒是没有,很多人现在更多的还是有点心惊肉跳——不该接胡悦手里的客户的,现在倒是有点撇不清了,虽然几率很小,但万一被牵扯到……除此之外,那就更多的是看戏的态度了,当然也有很多人对js大感兴趣:主治医跳槽,在十六院当然不会公开大肆宣扬,去向什么医院也只能私下打听,js据说就是师医生在外挂证的医院,专做超高端客户,环境非常高大上,收人标准也很严苛……【悦悦,你有没有收到什么内部消息啊?是不是有人在弄你啊?我八卦了一下,好像也不是行政办那边主动搞的事情】【话说,胡悦,你是真的去过js吗?那边环境怎么样啊?】从她收到消息开始,手机几乎就没有停过,林林总总的问候,其实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点:到底是谁和师医生甚至是周院长干上了,还有就是js那边的环境怎么样,收入好不好——值不值得争取跳槽。
js值不值得跳槽,当然值得,不过这是师霁和骆总的事情,胡悦不可能居中介绍也只能装糊涂。
至于是谁在搞她,这点她也比外人知道得多一些,大概超越住院医生的层次,达到了主治医师的等级——住院医没人脉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瞎猜,主治医就蛇有蛇路虾有虾路了,其实能在十六院当上主治医师的背后多数也有副主任、主任医师的身影,这就是为什么大单位的小虾米也有人权的原因,这种关系从上到下盘根错节,谁也说不清这个住院医到底又是谁的弟子,也因此可以轻易地推知,她这回应该是做了更高层次博弈的炮灰,只是因为人微言轻,所以死得最惨、最快而已。
“是卫生局直接过问了这件事。”
骆总也在和师霁谈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故,她好看的柳眉皱了起来,“没想到这次他们的动作这么快——昨天我和委员会的严医生沟通过,他们想要来现场检查询问,当然被我拒绝,没想到今天卫计委就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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