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有所依赖,她又希望能够有所依赖。
她看着黄歇,眼神是殷切的,也是恐惧的。
她的心事,她的犹豫和矛盾,黄歇都能够看得明白。
唯其看得太明白,他竟无言以对。
在芈月的再三催促下,他才苦涩地道:“你……你叫我说什么好?”
芈月的情绪忽然变得无法自控,爆发似的说:“你同我说,说那些王位之争只是触蛮之争,说秦国这摊浑水我既然走出来了就不要再踏进去;说我们已经约定了回楚国,不要为任何事而打乱我们的终身之约;说你舍不得我,说我们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为什么还要分开……”
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失控落下。
黄歇将芈月的头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心中苦涩难言。
他想说的,甚至是不敢说的话,都已经让芈月说完了。
此时此刻,夫复何言?良久,他才艰涩地道:“皎皎,你心里明白的,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上天曾经夺去了你的机会,如今又把它还给你了。
那个王位属于子稷,属于你,如果你就此把它舍弃了,总有一天你会怨我,你会后悔的。
去了秦国,虽是千难万险,可子稷有机会成为一国之主,你有可能至尊无上。
而去楚国,再安全,你也会不甘心的。
在楚国,你我依旧要为人臣,居人之下,命运依旧掌握在别人手中。
而去秦国,却可能为人君,决定别人的命运。”
这话,是芈月犹豫反复,心中所想的,但她说不出口。
如今,黄歇已经代她说了出来。
她伏在黄歇的怀中,情绪慢慢平复,心头却是苦涩酸楚。
为什么造化弄人,一至于斯?这个消息若是早来一年,甚至是半年,哪怕早来一个月,在她未见到黄歇的时候,在她未曾与黄歇有过山中之契、归楚之约的时候,她一定会欣喜若狂。
这是她盼了很久,甚至以为终她一生都只能是盼望的消息。
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它会来得这么快。
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秦王荡会做出那种荒唐的事,简直是上天要证明,他不配为王。
而在他身死之后,她本以为“国人拥戴、诸侯相助”
这个机会还很遥远,但秦王荡那个愚蠢的母亲和妻子在秦国之内大肆争权,弄得国家大乱,反而把秦国的王位送到了她的面前,似乎上天也向她证明这一切都是她和她的儿子该得的。
可它在该来的时候不来,如今才到来,却更令她恨这天意弄人。
芈月哽咽道:“子歇,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因为听到了,我就会心动,我就会抛不下……”
黄歇轻抚着芈月的头发,亦是同样酸楚和苦涩,只长叹道:“皎皎,皎皎……”
芈月饮泣:“苍天为什么这么捉弄人?每每当我追求时让我得不到,当我抛舍时拉住我,当我看到幸福时远离我……”
黄歇长叹一声:“皎皎,你随他们去吧。”
芈月紧紧抱住黄歇,用力之大,几乎连自己的手都开始酸疼起来:“我不去,不去……”
她知道自己此时是任性的、不讲理的,可是此刻世间只有这一个人,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任性不讲理;只有这一个怀抱,可以容得她放松警惕软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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