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像是个女子脆弱的喉咙,被人狠狠一掐,断了,连余音也没有。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底一遍遍嘶吼着:这是亦寒吗?真的是亦寒吗?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一个有着妖魅的如雪银发,诡谲的流彩紫眸的男子。
他没有韧如松竹的清俊,却有如满月般光华四射的清冷;他没有淡漠清冽的暗黑眼眸,却有一双如剑直插云鬓的长眉;他没有令人怜惜的凉薄气息,却有如磁石般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魔力。
同一张脸,同一副五官,从前的亦寒如凛凛修竹,韧而不折;眼前的男子如满弓蓄势,引而未发。
我从不知道,原来,存在淡薄无声无息如亦寒,竟也能散发出这般如战神般凌厉又如妖邪般魅惑的魔力。
仅仅只是变了发色,变了眸光,改了浑身气势,竟能让他从默无声息的侍卫变为杀伐果决的帝王。
我真的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痛,什么样的惊,才让他染白了那一头青丝,沾上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气息。
索库说,他总是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境,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来救他,那么他在等着谁呢?又在等着怎样的时刻呢?的a9b7ba70783b617e9998dc4dd82eb3c5我轻轻握起他身前的一缕银丝,哽声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晓寒深处,春波碧草,相对浴红衣。
亦寒,你先放我下来。”
箍住我的手臂猛然一紧,我几乎痛得要叫出声来,一抬头却终于对上了那双狂如痴如狂如疯如魔的紫色眼睛。
他像要将我灼烧了一般瞪着我,眼里的震惊、怀疑、狂喜、恐惧、焦虑、慌张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混战,让他的脑子动作忽然全失了灵性,只余本能。
我一时只觉有一把极钝的刀在我心上一顿一顿锉着,锉得血肉横飞伤痕累累,才狠狠一刀扎下。
疼之以极,竟只觉痛快,我狠狠将咸湿柔软的唇压在他干裂的唇上,用牙齿咬着,直到血腥味渗进齿间,直到他发出无意识的低低的闷哼,才松开来。
我深深看着他紫色汹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亦寒,痛吗?”
他惶然地看着我,那种目光和眼神,仿佛传递了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句话。
天地之间只余我们两人,他的眼中只有我,我的心中只有他,中间缓缓流淌的是他绝望希冀的五年,我徘徊惶恐的八个月。
痛吗?亦寒,是唇在痛,还是心在痛?或者是时间沉淀的思念让你痛?然而,无论是因什么而痛……“痛了,就说明是真的。”
我一遍遍咬自己没有知觉的下唇,忍住滚烫的泪,想让他看完好的我,坚强的我,快乐的我,所以不能哭,“痛了,我才相信真的回到你身边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从僵硬到双唇轻轻的颤抖,从清冷的表情到泫然的慌张。
“临……宇……”
一字,又一字,破碎的,小心翼翼的。
但我终究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清冷如云山的雪,凛冽如北海的风,却又炽热如塔拉干的沙,那历经多年萦绕在我心底,从未改变的声音,只是为何如此沙哑。
我像是个失魂的人,目光专注在一点又一点,直到听见他声音的瞬间才清醒过来。
慢慢注意到他满脸的胡渣,瘦削的脸庞,虽凛然霸气蓄势待发却疲惫已极的身体,心痛愤怒顿时涌了上来。
“是我。”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手贴在他粗糙的脸上一遍遍抚着,“先放我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临宇?!”
他的脸上骤然将压制了许久的狂躁表情爆发可出来,痴狂的搂着我,像要确信这样用力压不扁还会叫疼的我是真的。
“咣当”
一声,明闻天下的青霜剑掉在地上,他终于空出了一只手可以来抚摸我。
从头发到额头,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粗糙的遍布伤痕的手不知轻重的划痛我的脸,他就像久旱的人看见水,溺水的人抓到稻草一般,疯狂的感受我,一遍遍用听了就让我心痛的声音唤我:“临宇!
你不能骗我……不能等我醒了又离开我……不能一次又一次这样伤我……你以为我真的不会痛吗?你以为我还能再承受一次吗?临宇……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我虽满怀怜惜,想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却仍是痛得忍不住呻吟出来。
他一慌脸上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终于松了手,我挣扎着落在地上。
已经顾不得就站在周身的秦雾他们会怎么想了,我细细地几乎是带着挑刺心里地检视他全身,被血浸透的衣衫下有多少伤我无法知道,可单看手臂上的划痕和满身的憔悴,就知道他在这里度过了怎样的十天,又将自己陷于了怎样的险境。
他还在希冀地脆弱地等着我的回答,眼底骤然而起的狂暴又像是要抢夺我的回答,否则便要把天地万物都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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