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唤作今宵,正是十八岁的好年纪,只整个人神神叨叨,不时独自闷着笑,一翻脸又冷若冰霜。
两名官宦安元、靖平瞧着都是脸嫩青涩的样子。
这人选十分不对劲,待仔细一打听,才晓得宿雨、安元、靖平三人都是今年才新近入宫的,规矩都还没学到十分,更别提什么人脉。
今宵倒是入宫数年,可这来历,一般人听了都得犯怵——她十三岁时,才一入宫,也在这碧梅轩服侍,做个粗使小宫女,当时碧梅轩的主子,还是先帝的宠妃阮淑妃。
阮淑妃因着受宠,行事独霸,日益乖张,终于惹怒了先帝,将她贬入冷宫。
有门路的宫人都自散了,只有今宵被抓了去冷宫,继续服侍阮淑妃。
这一服侍便是五年,今年入夏,阮淑妃去了,今宵才给放了出来。
据说冷宫是个能将好人逼疯的地方,今宵果然就有些瞧着不似常人。
她这样的宫女,各宫都不肯接收,以免触了霉头,或是趁早打发了出去,或是派去做些粗活,谁曾想还派到红嫣身边来近身服侍了?翩空便有些气恼:“定是柔贵妃。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理会之事不过是每日晨起训诫众妃嫔,并晋封妃嫔之大事。
旁的并不沾手。
柔贵妃受命协理六宫,这挑选各宫服侍之人都需经她过手,挑些不中用的来也就罢了,偏还送了个堵心晦气的来!”
今宵就站在一旁,恍若未闻一般,只盯着一旁软帷上的金钩傻笑。
翩空道:“才人不如求了皇上,重换过人来服侍。”
红嫣往下头一扫,见宿雨、安元、靖平三人都露出些慌张害怕的神色——近身服侍妃嫔,月银、吃、住都较做粗活好上数倍,他们才为升迁高兴了没有三刻,怎的就要被打落云端了?今宵仍是傻笑。
红嫣莞尔:“行了,只我一人,外头的粗活又另有人做,那用得了这般多人服侍?才入宫第一日,就闹出许多事来,烦心得很。
便只当没有他们几个了,融晴去教他们规矩,什么时候能用了,咱们再用。”
融晴福了一福应“是”
,除了今宵,另三人都露出喜色来。
红嫣见人被领了下去,顺手便将册函拿在手上打量,心道做得这般精美,看着价值不菲,但依目前这情形,狄秋浔死活要将她升位上去,这册函玉牌用不了两日便废了,实是可惜。
还没得可惜完,就听得外头有人大声道:“皇上驾到——”
。
红嫣一看外头,金乌垂垂欲落——可它毕竟还没落下去,您怎么就来了啊?她不得已起身去迎,穿过重重绿荫,直迎到宫门。
狄秋浔身着黑色绣五爪金龙的皇袍,头戴通天冠,自前方信步而来。
红嫣还是第一次见狄秋浔着龙袍,沉郁的色彩里,人更显得有如玉雕一般,看着像幅泼墨留白的山水画,有种无言的雅致风流。
她忙垂下双目,上前道了个万福:“臣妾恭迎圣驾。”
狄秋浔伸手虚扶着她的手臂:“免礼。”
手略往下一滑,就握住了红嫣的手,拉着一道往前走,侧目看了红嫣一眼,开口道:“可还习惯?”
红嫣偏着头笑:“都好,不过,全是生人,未免有些无趣。”
狄秋浔沉吟片刻:“以往在你一旁服侍的那小丫头,叫娥眉的,不如宣了她入宫当差,给你作个伴。”
红嫣想了想,娥眉也是不想做粉子,如果能入宫,倒是名正言顺躲了。
只是这宫中刀光剑影的,也不是条好路。
“若有机会,臣妾想先问过她的意思,她若愿意进来,那最好不过了。”
狄秋浔微微颔首,并不强求:“朕特许你每月召见家人两次,你可让个小宦官唤了你娘和娥眉入宫来见。”
宫中妃嫔只有皇后、四妃、九嫔才能召家人晋见,红嫣位份远不能够,但她此刻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只是欢喜的答应了:“如此甚好。”
满面笑容,双目璀璨。
狄秋浔轻咳一声:“先用膳。”
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上了膳食,红嫣看着满桌的菜式,食不下咽,偷眼看了狄秋浔数眼,见他鼻子挺秀,轮廓英俊,脸上神色淡淡。
不由有些泄气:别说只是做戏,就是真唱,他也早已历经无数,自是半点波澜不兴。
如此一想,不免沉下脸来,闷闷的吃完了这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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