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未束,套着荼白道袍,露出半截小臂,姿态一如当年的挑剔和倨傲,十分欠打。
倘若官袍未加身,他又会过着怎样的人生?可惜这设想毫无意义,出身决定了他现在的路,身为宗家嫡长房唯一血脉,哪怕他自己没有入仕打算,家族也会将重担移到他肩头。
他祖父宗国公将他管得极严,自小不准他乱与旁人交游,整日生活不是读书便是听先生讲课。
他接受的是贵族教养,皮相温润看起来很合规矩,但他能跟少年李淳一为一张桌子撕破脸,实际是很不讲道理的人。
他吃到最后,忽然掰开饼取了张字条出来,当着李淳一的面阅毕,抬眸看她:“中书省已发敕,贺喜殿下,代陛下主持制科为大周招揽贤才。”
内侍才刚刚来传过话,他却已了如指掌。
其可恶与危险皆在于此——消息通达,事事透着处心积虑的盘算,却皮相坦荡无害,好像全是真心。
以理智看他,李淳一脑海里全是防备。
但若用心来看,她随时都可能动摇。
于是她问:“京城有什么事能瞒过相公吗?”
“有,臣不关心的事。”
她瞥一眼那被塞了字条的饼。
他要做这样的小动作没问题,但又为何要当着她的面?是想告诉她“臣什么都不会瞒着殿下”
吗?真是不可信又嚣张到了极点。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他霍地起身,自在舒展了在屋中蜷了一天的身体,径直走去屏风后,手指探进浴桶中一试,道了声“水不烫了”
,便自行宽衣沐浴。
屋里响起水声,李淳一本要起身离开,但想想这是她的卧房,自行离开简直毫无道理,于是单手撑额,翻阅条陈。
夜幕悄然落下,灯苗飘摇晃荡,案牍已无新事,而水声也尽了。
李淳一撑着额头昏昏欲睡,忽闻得屏风后响起宗亭的声音:“臣忘了拿换洗衣袍,能不能有劳殿下递来呢?”
昏昏沉沉的李淳一被他语声惊醒,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道:“不是有换下来的旧衣袍吗?相公就暂委屈一会儿吧。”
她明知宗亭爱干净到挑剔,却偏偏挑这样的话讲,于是顺利挑衅到了宗亭。
宗亭道:“殿下不送来,臣无计可施便只能光着出去了。”
且语毕水声乍响,实乃说到做到之辈。
李淳一闻声倒不至于慌不择路逃出门去,只起身镇定说道:“相公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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