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之中,夹着一封书信,信上写道:“知州大人:去岁大蝗,秋冬亢旱,麦苗枯槁,五种不入,群情俱死,灾患己来,莫之或御。
愿州府开仓廪,赈贫乏,不道苛政,一切罢去。
冀下令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
草民仅以亲历,乃绘此图。
但经眼目,已可涕泣,而况有甚于此者乎?大人如行草民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东市之外,以正此罪。”
二人览罢,心头均泛起一丝异样。
婉晴怪道:“这幅图却是何人所绘?”
凌钦霜摇头道:“绘图之人为民请命,不管是谁,都是好样的!”
借着火光,又去看那书册,见扉页写着《杀人录》,心中不禁一震。
他将那本书册翻了几页,但见内分皇族、士、农、工、商、江湖、蛮夷七卷,除农、工、商三卷之外,余卷均记载着许多人名。
其后概述各人生平,大多是些凶残狠毒、道貌岸然之辈,其中尤以士、江湖二卷为甚。
最后朱笔勾勒,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杀之,缴金银多少,自用多少,甚为详细。
而农工商三卷大多平民,无名无姓,合而记之,但十之七八最后批注:“荒村饥民也。
不杀亦难久活,无疾而终,孰与杀之?”
凌钦瞧着这些批注,心头不觉感慨,不忍再看,径自翻到末页,见上写道:“余此生铁棒纵横,银风嗜血,犯案三百六十三起,杀人一千二百有七:官吏三百七十一,平民七百五十三,武人八十三,得银一千五百三十万两七钱,金八百七十万两,自用银二十两三钱,剩余皆作建棺之用。
二老养育之恩,天高地厚,夫妻恩爱之情,天长地久。
然吾无能,令爹娘妻儿生时贫苦,未尝太平一日也。
爹娘手绘《流民图》请命,反死于恶吏之手,此孩儿之至不孝也;小莲沉疴久矣,独带兰儿,此隆之大过也。
特此立誓,斯人虽逝,亦必得享人间大富大贵!
杀人有愧,至孝无悔!”
最后八个字墨迹尚新,字字刚劲,想来是为后来补上。
凌钦霜合上书册,只觉其重如山,双手只不住地颤抖,喃喃念着“杀人有愧,至孝无悔”
这八个字,大生悲惨之感,一时嗟吁不已。
婉晴念及双亲,眼圈亦不自禁红了。
就在此时,忽听尤隆哽咽说道:“兰儿,你好好去吧,爹娘都去了,你也活不成了……”
二人听了这话,双双大惊。
他二人自入洞以来,为洞中所见所摄,一时都忘了兰儿,此时回过神来,却见尤隆伏在那半盖棺旁,微笑道:“……有娘在你身边,莫要害怕……”
但见他用断肘托起兰儿,便要放入棺中。
婉晴大叫一声,纵身抢了上去,推开尤隆,一把夺过兰儿。
暗淡火光之下,却见兰儿双眼凸起,舌头卷出,竟已死了多时,想是在二人进内洞之前便被尤隆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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