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锷猛一睁眼又闭眼,寿山王在此时这样捧杀才是要静城王的命。
楚帝吼道:“寡人才是天下万民的君父!
天下万民望静城王,如孤儿望父母?!”
楚帝明知寿山王图谋,却难压三十年未有过的滔天怒火,眼看就要下旨擒杀静城王,突然一个内侍高捧加急密奏入内,低垂首越过仍跪拜伏地的大臣皇子。
楚帝一目十行阅毕,阴沉笑道:“好一个静城王,寡人的好儿子!”
将那密折一甩,寿山王情急爬起捡来看,却仿佛被抽走全身气力。
——静城王杀完人便请罪自缚,命内监押他入京。
他此举流传开去必致天下哗然,朝堂震荡,众议沸沸扬扬。
可他一字不言,只道有一道密奏只能呈奏父皇。
入京面奏以前就再无人可以动他。
十日后,朝会。
群臣分列左右,满朝朱紫,衮衮诸公。
这金殿上寂静无声,楚帝倚在座上讥讽地一笑,内侍道:“宣静城王上殿。”
大殿尽头,这才走来一个人。
依旧是一身华贵,说是自缚进京,他既是国君之子,君父未降罪于他,谁敢加他镣铐?却也不敢让待罪之人堂而皇之袍服上殿,便呈一套素色常服给他更换。
一月不见,萧尚醴经历这番曲折,有些许清减,朝臣中有不少是早已听闻他为楚帝掷伤额头,今日才见他以绫带束额,纷纷忖道:传言不虚。
好在他容色未减,因那伤看不见,更引出猜测:那疤痕是大是小?颜色是深是浅?平添一种叫人扼腕痛惜的韵味。
却不知怎么,在那扼腕痛惜后又不由心里冷冷一颤,不敢做声。
楚帝在珠帘后道:“你有奏?”
萧尚醴拜道:“恳请父皇请朝臣回避,容儿臣奏上。”
楚帝扫过群臣,道:“天家无私事,就在这里奏来。”
寿山王眼皮一跳,自那夜冒雨面圣后,他恨怨交加,重病数日,拖着病躯赴会,这时骤冷骤热,几乎要晕过去。
却听静城王道:“儿臣有罪,罪在事发突然,来不及上奏父皇便将一应罪官就地斩首。”
楚帝冷笑道:“你罪在‘来不及上奏’而已?寡人的其他儿子,可不这样看。
寿山王,你那日是如何奏的?”
寿山王出列拜道:“儿臣……那日回奏,静城王此举,应以……谋反论罪!”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萧尚醴却似早有预料,叩首道:“儿臣要奏的,正是此事。
谋反的不是儿臣,而是已斩的罪官与……和他们勾结的,寿山王。”
最末两个字极轻,寿山王却气怒至极,道:“你!”
挣扎起身,楚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出,道:“说下去。”
萧尚醴道:“儿臣到淛州时,官仓存粮仅六十万石,灾民九十余万人,若以一人一日放赈三两计,尚可放赈不足十日。
六十万石存粮,折市价不过一百八十万钱,淛州官署内,却有一批即将献给寿山王的礼物,价值三百万钱。”
寿山王只觉五雷轰顶,哭道:“父皇!
儿臣冤枉!”
他受命监修宫殿,那批礼物便是地方官员献给楚帝以充当新殿摆设的,静城王口口声声将矛头直指向他,是何其险恶的用心!
楚帝满目阴云,直指静城王,却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发作,只厉声笑道:“你如何冤枉,莫非那批礼物不是献给你,而是献给寡人的?”
寿山王一愣,跪倒叩首,痛哭道:“儿臣不敢!
父皇明鉴!”
萧尚醴面前闪过一个月来所见所闻,闭眼道:“儿臣……出身皇室,不识生民疾苦。
此番奉皇命出使,所到之处,触目惊心。
淛州有‘江北鱼米乡’之称,尚且如此,诸公可知,大楚九州之内,除却都城,更有地方即使不遇旱灾洪涝,百姓每人每日可用以果腹的白米尚且不足三两,换成糙米粗粮,又有多少?”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