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找到那五个学生时,他们正坐在一堆弹药箱里,和受伤的士兵一起往子弹匣和重机枪子弹链上填装子弹。
看到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走过来,这五个学生不约而同的一起站了起来。
“都坐下,不用勉强自己。”
谢晋元微笑道:“干万不要告诉我,刚才被炮击了那么久。
你们的双腿没有发软。
要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对面敌人才用迫击炮对我们这里开了几炮,我就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两条腿更像两根软面条似的,在那里颤啊颤的,怎么也绷不直。
如果你们有谁腿没有发软,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那我可真是要自惭形秽,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了。”
“哪有的事!”
一个看起来胆子最大,也最活跃的学生,一屁股坐到了弹药箱上,他举起了还捏着子弹的右手,叫道:“别说腿软得快站不起来了,您看看我的手,现在还像抽筋似的抖个不停,这颗子弹我都塞了好几分钟了,到现在还没有填进子弹匣里呢!”
“哄……”
不要说是这几个学生和谢晋元,就连附近的士兵中间,也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
谢晋元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和这些学生之间变得融洽起来。
他坐到了一个弹药箱上,伸手拍着身边的位置,道:“那还装什么装的,都坐下,谁经历第一次炮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说说看,第一次亲身体验了炮击,是什么感觉?尊敬的史密斯中校,你也一起坐下大家聊聊吧。”
“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一个学生拍着自己的心口,叫道:“刚才炮声那么密集,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共振得一起爆炸了,别说是腿软,我现在都觉得胸口发闷,脑袋里还嗡嗡作响,如果他们再多炮轰一会,我非得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不可!”
“还好,我在出发前没有多喝水。”
有一个体形稍胖的学生,慢吞吞的道,“要不然的话,我真的会被吓得尿裤子了。”
四周再次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谢晋元问道:“大家都觉得,刚才的炮击很恐怖,和你们想像的完全不同,对吧?”
几个学生一头。
“可是刚才他们向四行仓库发射的火炮,只是三吋口径的平射炮。”
谢晋元对着几个学生比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宽度,然后继续道,“但是在那些几乎没有什么掩体,也没有什么保护的战场上,我们的士兵,却要遭到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战舰大口径火炮攻击,要遭受轰炸机投下来的重磅炸弹反复轰炸。
很多部队上了战场,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先付出了一半伤亡的代价。
有一些部队,仅仅是因为在行军的路上,架起了行军灶。
浓烟引来了敌人的轰炸机,整旅整旅的被敌人轰炸得全军覆没。
甚至有一个野战医院,仅仅是把伤员用过的绷带清洗干净,晾在外面的树枝上,打算晒干后再次重复利用,就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最终被炸成了一片平地。”
几个学生都不笑了,他们静静的听着谢晋元的讲述,听着这一个个用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故事。
“我们调用了七十五万部队,迎击日本二十五万军队。
激战了三个月。
在付出了二十五万伤亡的代价后,却只能选择撤退。”
谢晋元那双明亮而深邃的双眼,从面前的几个学生脸上逐一掠过。
他沉声问道:“我们的部队已经够拼命,够勇敢,我们的人数更是对方的三倍,还占据了地利与人和,可是我们仍然败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几个学生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有人回答道:“武器,我们军队的武器装备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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